结局

-----正文-----

（下）

李青衫曾经做过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忽变成一只很大的风筝，坠落到地面又是很强壮的英雄，她的血——也许不是她的血——非常胡乱地流，简直叫人难以忍受地流。血泊里躺着点东西。她没看，其实她心里边都是明镜一般的样子啊。血泊里有什么？有呱呱坠地的婴儿，有呻吟蜷缩的老人，有活生生的心脏，有白灿灿的光。她感到好笑，血里哪能有这些东西呢？不对，不对，她既是个英雄，这血里应该大把大把是歌功颂德和自我牺牲。那多光荣，用天上地下所有来比拟，不足以，不足够。她可是个英雄，敢为了什么同时付出新生和死亡。也许是爱情，那多浪漫。但煞风景的人又很快地来了，他们叫，叫李青衫你真是混蛋当久了都找不到自己混蛋了。李青衫便忽然很迷茫，她大声地叫，大声地愤怒，讲着自己如何英雄，哪里可能混蛋。人们不听，他们把流着血的李青衫绊倒了，让她那张光荣的脸，让她青紫的唇都去亲吻鲜红，亲吻大地的清泉。

她眼前也就慢慢地浸了红，依然很不服气地说，不，我是英雄，我是很多人的英雄，我救了他们，帮了他们，我付出了，我牺牲了。没有人再给她一丝回音，她又沉默于满世界的红之中，意识到那正在凝结，凝结成一轮火焰般的狂日，跨过焚烧的山谷和崩裂的天空，徐徐转动着车轮。紧接着她又意识到那是只眨也不眨的眼，她正是其中最虚无最傲慢的瞳孔，这是她应得的惩罚，随着时光流逝独自俯瞰被人们抛弃的一切干枯颓败。因为她竟然有胆量冒充英雄，又可笑到以为英雄的存在。所以她猛烈地愧疚起来，愧疚胜过山火，胜过暴洪，她的咽喉干涸，躯干衰变，她奋力地要眨眼，结果仅仅是在格格的窒息声中流了眼泪。世间一瞬渺然起来，玄妙得像个仪器，依着黄道转动，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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