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帅和陈若认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是常人口中最好的年纪。我不知道这“最好的”到底是怎么个算法,要我说至少得提前十年。十五算什么好,五岁才好,二十五也不错。当然这也是左帅说的。
这话说时,正是高考前最后一个周三,他俩逃晚自习,在学校外头那条美食街吃麻辣烫。左帅还在侃,隔壁桌忽地进来几个人,都是男的,身上带着股匪气,看就不好惹。
菜还没到,他们拆了几瓶啤酒,大咧咧地开始聊。话到一半,其中一人爽快宣布他马上要去参军,其他人马上开始“恭喜恭喜”,语调相当夸张,好像他是中了举的范进。
一瞬间陈若想起下周高考的事,于是拉了下左帅的衣服,问他:“喂,咋办啊。”
左帅装傻,故意说:“啥咋办啊?”
陈若白他一眼,嘴里没好气地补出两字儿:“高考。”
“就那样呗,还能怎样。”左帅答得随意,好像这问题还没眼前一块肉重要。
陈若看看这位,又瞥了眼隔桌的小青年们,一时分不清谁是混混,谁是对面市重点的高材生。他认真思考片刻,还是觉得左帅更胜一筹,骨子里的流氓劲儿装不出来,隔壁的,用力过猛了点。
想到这,陈若一撇嘴,用力踢了下左帅的小腿,问他:“那你还准备考大学吗?”
左帅觉得这问题真够新颖,“考啊,怎么不考。报名费都交了,总得去吧。”
陈若重重地“唉”了一声,佯装遗憾道:“我看你没一点要考的样子,还以为你又‘算了’呢。”
左帅不服,嚷嚷:“嘿呦喂,搁这儿一块吃麻辣烫的,你有‘样子’。”他一下把筷子转了个方向,朝人后脑勺就要敲,被陈若一巴掌拍开了。
他眼珠子高贵地往上一滚,“找死啊你。”
左帅被翻白眼也不恼,反倒是像见了个天大的笑话。陈若脑仁疼,太阳穴突突地跳。他骂自己活该,好好的饭不吃,非要没事招惹疯子。
这餐饭好不容易吃到了结尾。左帅说要请客,打单一看,四十四块六。店老板记死账,不肯优惠,于是为了抹零,左帅同他周旋了起来,又磨蹭了好久。陈若觉得丢脸,在左帅和老板纠缠不休的时候,自觉结完两人的账,快步走了。
左帅自是马上跟了上来。他像个食不知髓的渣男,白蹭顿饭也不道谢,反而不停念叨说他可惜,怎么就多给了六毛,省省还能去隔壁买根冰棍儿,真不勤俭持家。
陈若在心里把这人千刀万剐,想:那家店的甜筒早他妈涨到一块二了!
陈若到底没跟左帅计较,大概是猜到自己一旦接嘴了,甭管说啥,只会被变本加厉地迫害。两个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相安无事地走到校门口,“N市第一中学”的招牌一如既往地亮着晃眼的白灯,生怕谁看不见一样。
陈若有时觉得,一中和左帅真是绝配。都是发春开屏的孔雀,仗着还有点本事,一个比一个招摇。
门禁时间早过了,左帅装模作样地要刷卡,果不其然没用,最后还是保安从监控里看到两张熟脸,高抬贵手放人进去了。
“你说,老韩他知道是不是又要遭气一回。这么想我还真有点心疼了。”
他们在一中挺混不吝的。因为都知道左帅有病在身,除了陈若这个外来货,还没谁斗胆惹过他。
“你心疼你少闹事。”陈若有些烦了,怄气呢,大步流星地走上楼,脚踩得很重,噔噔噔,隔堵墙都能听见。
左帅愣了一秒,快步追了上去,硬是在走廊上凑出个并排。一路上他都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显得人很乖。
陈若对此嗤之以鼻:装,再他妈装!他妈的再信你一回爷认你当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