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总是梦魇。

他的魂魄好像破碎得七离八散，一片落在公交车上，一片落在原来的学校寝室里，一片游离在白光刺眼的手术室，更多的散落在他原来的家里，四面八方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浑身赤裸，白的惊人，又很快堕落成最脏污的一部分。

夏天的夜晚闷热黏腻，汗珠沁出，又连结成一片，闷住每一个毛孔，有一种窒息的绝望。

他倏然坐起，眼神森冷地望向身边躺着的人，过了许久，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孔时，才有一种大梦初醒，终于从噩梦中逃脱的后怕感。

“徐老师。”

李俊轻声唤道。

他已经脱离父亲、脱离学校，在徐老师的家里复习备考，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高考，还有那该死的不能打掉的孩子！

他怀孕了。

给他检查的医生目瞪口呆，李俊确确实实是个男人无疑，孩子并没有落在他的子宫里，毕竟他根本就没有子宫。

受精卵在他的肠道附近寄生、成长，或许那天就自己落了，或许会继续成长，谁也说不准，但手术的风险很大，没有哪个医生敢冒险。

好在月份不大，目前还没显怀。

李俊觉得恶心，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他没法再回到之前的状态了，碎掉的东西本来就拼不好，何况里面还掺了不知哪个人的孽种？

他挤进徐老师的被子里，里面是洁净清淡的槐花香气，这种味道的洗衣液是李俊以前没闻过的，现在却令他着迷似的忍不住深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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