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侬抱着一束天堂鸟，它们只有喙而没有身体和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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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侬抱着一束天堂鸟，它们只有喙而没有身体和羽毛，张开的火红巨嘴里伸出无数条橙黄的鸟舌，人活着时说很多话，死了却一句也说不了，于是让这些舌头替他们讲。

人死了，要保佑的是生者，不可推卸的责任，每年扫墓时，诚心或不诚心地鞠三躬，跪下磕一个头，小孩子常常磕出闷响，脑门红红的，大人见了，赞上一句，有孝心，求逝去之人，看看你日渐繁盛的子子孙孙，怎么能不在地府勤奋苦干，送来许多的祝福？母亲催促陈湘侬将花放在墓碑旁，换下干枯的黄白菊花，不到一年的碑上黏着干涸的血迹和鸡毛，一场冠以辟邪之名的虐杀，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也要吃肉。

你会想爷爷吗，妈妈问他。

他年纪很轻，想这个词用起来太沉重，就像爷爷走之前，他没来得及说爱。

陈湘侬没有回答，用纸巾擦了擦墓碑，心里想地府应该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比人间的人口多得多，有许多老太太和老头，有时也有少年和孩子，他们每年发两次工资，到特定的地方领取后代的礼物，纸币、房子和衣服。爷爷拿了这么多的钱，化成灰烬飘向远方的黄纸，他能够过得很好。他从不认为死亡是永别，更像出差，有一天，他们要在终点遇见的。

走吧，走了。妈妈推搡着他，他不住地回头看，看路过的每一块碑，他们会是爷爷的邻居，有着不同的人生，陈湘侬很难想象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着以自我为中心的生活。在他的生命里，别人是一串代码。封闭的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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