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成了雨。
舅舅从大厅借来两把伞,奔到假山头,撑开伞,罩住外婆。两人无话。
回去路上,舅舅和外婆还是疙瘩着。在外公的事情上,外婆是手术派,舅舅则是保守派,两人咬紧牙,针锋相对。阗资谈起天气,外婆说一句,舅舅说一句,两个人要是对上了,就都不响了。车里的空气紧绷着,像外婆系在颈间的爱马仕丝巾,吃了些雨,湿牢牢贴着皮肤。
快到家了,舅舅才问外婆:“身体好点了吧?”
外婆坐在后头,舅舅把着方向盘,后脑勺一点不肯往后面转动,他只看看后视镜。
“问这做啥呢?”外婆扬头,把舅舅的话顶回去。后视镜里,池峰成和戴山月的目光撞在一起,池峰成挑眉,戴山月蹙眉,看起来倒像是汤姆和杰瑞。他们家里向来和睦,从没有隔夜仇,舅舅和外婆能板着脸冷战几日,已不容易,今日在后视镜里相互瞧看窘态,舅舅回过味,噗呲笑了,外婆说舅舅变成寿头了。
舅舅说:“我看你是身体好了,好回去吃咸蛋糕了。”
外婆便和他说:“吃啥咸蛋糕呢?咸奶油蛋糕我又不欢喜吃。”
舅舅不疾不徐地把车停进车库,侧过身和外婆说:“我看你边吃蛋糕边掉眼泪,眼泪水全落在奶油上,不就是在吃咸蛋糕吗?”外婆听了,又是气又是笑,和舅舅的疙瘩倒消下去了。次日,外婆又收拾一新,要去探视外公。出门前,医生打来电话说,不要来了,老先生还在昏睡,让他好好休息要紧。外婆挂了电话,垂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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