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丁认为,廿一需要一个能够打开门的动机。
正如金先生曾经告诉他的那样,想打开门其实并不在于有多少力量,而是在于打开门的欲望和动机。
金先生最初是因为渴望逃离孤独才推开了门遇到了自己,之后两度开门无一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廿一呢?
原一丁看着不远处赤着膀子劈砍竹子建造竹屋的廿一,心里暗自猜测廿一意外之下打开门进入这里可能是因为强烈的求生欲。
那如果要廿一打开门回到那个世界,需要什么动机呢?廿一会愿意回到那个给他带来重伤的世界吗?那个世界有让廿一甘心回去的动机吗?如果廿一不愿意回去该怎么办?自己总不能打他一顿强迫他开门吧?而且就算要打自己怕是也打不过。
原一丁看着廿一被汗水和阳光滋润的性感美味的肌肉,发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再看廿一,其实他早就感觉得到原一丁一直盯着自己了。
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看一眼,而是目不转睛专心致志的盯着他。
这让廿一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原一丁这么盯着他到底是有什么用意。难道是自己一直待在这里被嫌弃了?
想到这里廿一不禁有些忐忑,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太愿意面对原一丁的厌恶和嫌恶。
就这样,廿一提心吊胆的砍竹子搭框架。
许是因为心里有事又没办法坦白的说出来,廿一手上的功夫也变得快了起来,这才不到半天工夫那竹屋竟然已经有模有样的搭出了个框架。看上去有板有眼,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原一丁看着好奇心大起,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过去拍了拍竹屋的框架,心想居然还挺结实。再一低头,原一丁又看见地上落了一堆薄薄的竹片,竹片里落着几个小竹篓和一个大一些的圆形簸箕。
一直跟前跟后的小怪物看到这簸箕觉得有趣极了,走上去打了个圈抱住尾巴就卧在了里面扯起呼噜,毛茸茸的一团看上去竟有几分惹喜的憨态。
“这是你编的?”原一丁拎起一个竹篓饶有兴趣的把玩起来,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异能横行科技发达,这种纯粹的手工制品并不实用只做起来又好费时间,一次也就渐渐的稀少起来。
廿一放下手里的工具,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看原一丁对自己手编的小东西感兴趣,心里一喜随手揪了几片竹叶编了一只草蚱蜢献宝是的递给了原一丁。
“有意思,你能教怎么编吗?”原一丁放下竹篓,捏着那个精致小巧的蚱蜢一脸好奇的看着廿一。
廿一抿抿嘴,又捋了几片叶子分给原一丁,两人就这么坐在草地上对着一地竹叶和草叶玩了起来。
原一丁学着廿一的手法一步一步的编,却在学着廿一捋叶子的时候一没注意,被草叶背后细小的锯齿划破了手指。
鲜红的血珠从细长的伤口里渗了出来,原一丁正打算掏出身上带着的创口喷雾,却先被廿一拉住手手指凑到嘴边吮掉了血迹。
原一丁一愣,直到指尖再一次被廿一湿热的舌尖舔舐时才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廿一看到原一丁有些蹩起的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做法似乎有些唐突了,一想到自己的做法又会招来更多的嫌弃,廿一一时间垂下头连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对不起……”廿一垂着头捋着手中的叶子,“我、我和我哥哥一起玩的时候弄伤了手,我们就是这么舔掉的。对不起……”
原一丁听廿一的道歉,心想自己刚才反应似乎也有些太大了,便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为此而生气。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手不被划伤的?”原一丁有些好奇的问。
廿一见原一丁没有生气,便摊开自己的双手说:“我手上皮厚。”
原一丁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廿一的手,发现对方的指腹间覆着一层厚茧,想来是因为经常握着武器磨出来的。
“那看来我是不适合编这个了……”说到底原一丁到底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不久前在魔法世界那一趟旅行。让他玩个草编个叶子就割一手的口子这种事情,虽然一时看着好奇有趣,做起来自然也是不爱做的。
“可以的,”廿一捡起原一丁手里落下的叶子,在手里轻轻一捋后交还给了他,“你试试,这样就不疼了。”
原一丁将信将疑的接过叶子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发现原本扎人的地方竟然变得柔软起来,而叶子没有孙华更没有因此失去原有的柔韧。
“你是怎么做到的?”原一丁脑子转了几个弯都没想出来,最后竟看到廿一单手捏出一个剑诀,对着一截竹子削去,那竹子登时劈作了两半。
“内力。”廿一收手,“你没有见过吗?”
“没有,我的世界没有这种力量。”原一丁摇摇头,心想廿一口中的内力大概就是他的世界里的力量体系了。就像自己世界里的异能,还有金先生的魔力……
然而此时的原一丁并不知道,在廿一的世界里以内里相辅以指为刀剑虽不易却也并不少见。然而以内里相佐,去草叶之齿又不伤及草叶本身是需要多么高深的内力和武艺。
“我们那里尚武……”廿一少见的主动挑起话题,说的还是和自己世界相关的事情,“师傅小时教我说武分内外,外练刀剑拳脚的招式,内练功法气息。经年累月的勤学苦练,内息才能逐渐浑厚强盛,佐以相衬的外功,才有大威力。”
“也就是说你那里的人想要变强,就要从小勤奋刻苦的学习修炼。而不是像我的世界那样,从出生开始天赋和能力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人的强弱。”原一丁细细一想,竟也觉得廿一的世界颇为有趣。
而廿一这样寡言少语又老实的人,一定是从小就乖乖的跟着他师傅勤学苦练的那种乖孩子吧?
廿一没有对原一丁口中的话做出回应。他没有说,自己的世界其实并不如原一丁所想象的 那么公平美好。
有人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有人一辈子都是在泥地里打滚讨生活的贫贱之人,有人天生就有一身奇骨练起武功事半功倍,有人却需要付出比旁人多出几倍的努力才能达到普通的水平。
这样的世界比起出生就各负异能的世界公平吗?廿一不敢妄下定论。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两个世界各怀心事的人感到尴尬,就在原一丁想找借口暂时离开的时候,廿一忽然将一片竹叶衔在唇间。
叶笛清亮悠长的声音毫无预兆的由廿一唇间响起,从未听过的旋律盘桓与这方寸天地之间。悠扬的叶笛声中带着原一丁不甚明了情愫,似是悲凉又像是对某种无法触及的事物的思恋。可原一丁又十分明白,无论里面是有多少意义,都源自于廿一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
看着这样的廿一,原一丁下意识的开口问:“廿一,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廿一手上的动作一顿,方才和原一丁聊天时眼中的暖色倏地冷了下去。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廿一身上的气质整个都不一样了,冷然之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感,根本不见之前与原一丁相处时的那份老实淳厚。
原一丁再傻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然而还不等原一丁转移话题,那扇属于廿一的木门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原一丁在看到门的瞬间眼睛就亮了,他飞快的收拾起一些随身用品,却没注意到廿一在看到门时诧异的目光下那一抹浅浅的失落。
廿一当然知道原一丁是期盼门的,因为只有门的出现才能拯救他藏在藤屋中的爱人,可是自己呢?
对原一丁而言,他的存在难道只是拯救爱人的一个“药方”吗?
明明这几日廿一还感觉到自己与原一丁靠近了不少,可转瞬间就被推开到一旁……
不对,原一丁是自己的恩人啊。就算他有所求,自己不也该倾力相助来回报救命之恩吗?
所以自己这是在期盼什么?又是在奢望什么?
“廿一?你怎么了?”整理好行李的原一丁看着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廿一,奇怪的问了一句。
廿一摇摇头,甩开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手握住原一丁的手臂推开了眼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