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水像一条静卧的黑龙。

-----正文-----

在姜寿准备带兵出征的前一天，他的母亲劝他到鸿水边去，向崤山以西最强大的巫师求得一个预言。他依言照做了。那一天，他骑着马走向那间庙宇，河水闪耀，把石头也冲刷成雪白的颜色，而路边长着很多高大的桑树和柏树，枝叶浓绿。一个樵夫正在砍树，神情懒散，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斧子，他裸露着上半身，胸口用白泥涂抹出一个硕大的图腾。汗水流过花纹，也是亮晶晶的。那个巫师站在门边，手里握着一根柳枝，似乎正在等他。他注意到，有一个少年正认真地擦着案台。但他似乎什么也没擦掉，那些烛泪，褪色的擦痕和剥落的漆，依旧好端端地在那里躺着。

巫师给了他三个铜板，他拿在手里，按照一贯以来的习惯闻了闻。有种很淡的樟木的味道，花纹模糊。他把铜钱掷起来，统共掷了六次。最后一次的时候，其中一枚落在地上，竟然摔成了两半。他在惊愕之下后退，询问寓意。巫师说：“高傲丧身。”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姜寿问，是因为碎掉的铜钱吗？巫师摇了摇头。那个少年忽然抬起头来，说，是卦象。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但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他征战的十几年里，这个预言一直都没有实现。偶尔睡梦中他听见那个少年的声音，平稳无波地念出经文象辞，会忽然惊醒。他走出营帐，万籁俱寂，鸿水像一条静静卧着的黑龙。那些细小的鳞状波澜倒映出明亮的月光，似乎在他打胜仗的那些年月里，夜晚总是很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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