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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聚拢了，山边透出一道朦胧的亮光。沿街栽着一片水杉，林深处有烟，树影间飘荡着乌青色的雾。远远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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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聚拢了，山边透出一道朦胧的亮光。沿街栽着一片水杉，林深处有烟，树影间飘荡着乌青色的雾。远远望去，湖山是灰的，林木是灰的，一条灰扑扑的树枝落在路灯上，忽明忽暗，像只落水的燕子。

从水杉间窄窄的小径走过，赵悦林感到自己的灵魂也变得潮湿，是飘荡在雨林中的影子。山上的灯亮了，越过乌沉沉的水杉林看去，万物都变得模棱两可。那边的灯光也不像灯光，像一汪汪明亮的水洼。水洼里没有倒映出月亮，朦朦胧胧的，好像小阿姨家发黄的磨砂玻璃窗。

小阿姨今天死掉了。

和她这个人一样，小阿姨死得很温柔，年纪到了，于是平静地闭上眼睛。因为太过温柔，所以显得无可奈何。赵悦林感到很遗憾，在场没有一个不感到遗憾的，因为小阿姨曾经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女人，在青年时代留下了一些欲｀望和温情。也就是说，很多老朋友想起小阿姨，就会想起玫瑰色的少年时代。他们聚在一起谈论往事，又拉住赵悦林讲了很多，他们的意思是，小阿姨这样的女人，应该要死得更加隆重一点，如果可以，不必让他们见小阿姨的遗体。

小阿姨的床头还摆着红蜡烛，摇曳的火光泛着一种金属色，零星的蜡油凝在床单上。床单是雪白的，蜡油是血红的——她苍白生命尽头最终残存的浪漫碎片。床头柜的锁开了，里面只有一些老照片，小阿姨从不拿出来翻开，因为独居在家，身边没有认识多年的朋友，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她已经老成这副样子，她自己也当作不知道。赵悦林不要紧，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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