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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会拖了五年。难怪……厉琮这么果断地放弃了。难怪……这场婚礼没给嘉厉集团造成任何波动。
因为从一开始,这场看似美满的婚礼便不会有结果。
“孟开,横亘在你们之间的真正阻碍,不是我,也并非这个时代。——而是你自行楔入的假想敌。”
厉琮掷地有声的指控,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给了孟开灵魂上沉重的一击,终于在道貌岸然的皮囊之外,抓住了那个不敢承认懦弱的自己。
是非的评判依托于事物的诞生。世界上风险最低的事,是不要尝试。
而把容错率低看成人生信条的孟开,平生唯一一次大幅度的出格,是枉顾了世俗教育里的男女匹配,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厉潜的怀抱中,贪图享乐地拥有了一段见不得光又受人诟病的地下恋情。
可他如履薄冰的勇气,也仅限于自我感动式的单向付出,和不求回报地祈求神灵,在滞后的信息传递中,偷取一个心安的喘息机会。
当初蔺之林跟他说厉潜失忆的时候,他的心里居然有诡异的轻松。
这是抽身离开最合适的时候。
没有人会谴责他半途而废的放弃,没有人会要求他不遗余力地追逐。
在同情或惋惜的不同目光下,这场无疾而终的地下恋情不为人知,不会留有后遗症,不能让他背负上心理的谴责,也不会让他沦落到大环境的谩骂当中。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其自然,是合乎他行事逻辑的‘天意弄人’。
这简直是巧合得令他发笑。
而如今,这一切又恰到好处地,让厉琮赤裸裸地摆到了明面上,迫使孟开离开自以为是的舒适圈,暴露出他爱情固有的弊端,逼他正视这个问题。
不早不晚,该来的总会来。孟开高估了自己的狠心程度,他自以为是的冷漠无情,原来经不住厉潜一个回眸。只要看到了这个人想要他的眼神,孟开便会引颈受戮地栽了下去。
即便是遗忘了记忆的厉潜,一个重新开始的厉端明,依旧会在重逢的第一眼爱上他。而畏缩不前的孟开,也只有在彻底肯定了那么一丝曙光后,才会和他一道儿走到现在。
哪怕在之前,在登机的前一秒,他仍在犹豫,仍在抗拒。唯一没有敲下定音的恋情存亡倒计时,也只是因为——
他在权衡利弊。
孟开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他几乎能在大大小小的事中,感受到莫名的力量,去怂恿别人尝试这种可能性。
自己却龟缩在一亩三分地里,守着一成不变的旧范式,任由时代的洪流推动他起起伏伏的一叶扁舟远航。
当年的厉潜是唯一一个变数。
他像是漂流中突然追上的一艘快艇,势不可挡地将孟开撞上了岸,又带他上了自己的贼船。
孟开只是得过且过地顺流而下,才会让厉潜误以为两人是殊途同归。
在这场杀机潜伏的漂流当中,孟开一直等着厉潜翻船的机会,他等到了也重新上了岸。
他熟练地假装热心的过路人,像过去十七年里日复一日的模样,把一无所知又全然信任的厉潜,适时地送上了救生艇,再孤身登上了新的竹筏。
可他扪心自问,在这场随波逐流的过程当中,究竟是因为厉潜和他刚好顺路,还是本身心存那么一丝幻想,才让他期待又不敢去看远去的人。
直到某一天,他准备登上另一艘安稳的渔船,过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却偏偏又登上了一艘掩码似的船。
一切巧合地,像是命运的指引,让厉潜以厉端明的身份,再度重回了他身边,又强势地让两人同舟共济。
这一回,他明明可以拒绝上船,或者本打算拒绝上船,再不济,也能够尽量去拖延登船的时间到来。
可是,当他听到‘四季平安’的说法时,语言的力量再度让那些蛰伏了五年的情绪接连复苏,它们不满地叫嚣着,尸骨累累而哀音不绝于耳。
自行戴上的假面,终究受不住这份情感的炽热,震颤着裂开了缝隙,而后内里时隔五年重见天日。
他才知——
深埋其中发疼的,原来竟是从未愈合的记忆疮口。
源源不断流出的,原来竟是刻骨铭心的重重思念。
原来,厉潜单单忘了回忆,而孟开是想忘了他们之间的爱。
内心的怯懦让厉琮钉在了十字架上,成为一道封锁的关卡。
最终,孟开深深地叹了口气,经历了漫长的心路历程后,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心甘情愿地承认了这一点。
“我不否认。”
孟开回答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经算是花光了所有的精力。
而厉琮步步紧逼地问出了这个答案,自然也不会如此简单地放过他。
孟开在等厉琮亮出他的后手,也许会是致命一击。
厉琮显然不会轻易提价,这场生意里他所图甚大。于是,旧事重提地又说到了当初厉潜的坠崖。
“端明当时坠崖后,我彻查了一遍,也发现了你们的事。
一开始,我不对你们抱有希望。即便结果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我也没办法对差点害死我儿子的这个不定因素,有任何的好脸色看。
可我没想到,你跪遍了这个瀛湾县大大小小的神,冒着和瀛湾中学对赌协议的风险,顶着一笔可能的巨额赔付,那么缜密地走到了那一步。明明离得那么近,可你还是犹豫了。为什么?
你让我怎么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一个随时随地想要离开的人?”
厉端明已经整个儿怔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跪遍了瀛湾县大大小小的神’是一种怎样绝望而无助的寄托之法,也不知道‘可能的巨额赔付’对孟开的家境而言是多大的一个挑战。
他只知道,当年的自己,曾经被孟开深切爱过。
忽而,他想到了不明白的一点,为什么温冉一个小学生,要那么着急地找一个家教,目标还那么明确。
琼姨最可能听谁的话……
“是您……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厉端明眼睛开始发酸。
孟开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专注地等一个厉琮的答案。
厉琮哼笑了一声,“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算是做了个肯定的答复。
“爸。”厉端明顿时哽咽了。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厉琮一脸嫌弃,挥了挥手,“还算是个有孝心的。”
然后,他对孟开问了最后一句:
“你的答复呢?”
孟开想通了前后的关键,也明白了黄安若的存在,不过是厉琮为了检验他而设下的一道最简单不过的关卡。
厉琮因为孟开对厉潜的爱,愿意给他们一个重逢的机会,可是孟开太过犹豫,这分别的五年是试验也是惩罚。
而现在,厉琮打出了最后一道明牌,这张牌勒令孟开走下神坛,回归人间。
厉琮想要的,不是孟开的诚意,是他为了厉端明敢拼命一搏的勇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诛心。
也是真正的阳谋。
孟开移步后撤,缓缓地跪了下去,与当初拜神时的动作一般。他跪直了身子,双手重叠抵在额前,俯身一叩首。
厉琮满意地笑了,又看着发愣的厉端明气不打一出来,咳了两声,又扭头朝着身后的靖伯使了个眼色。
靖伯了然一笑,走到旁边,十分应景地小声说道:“一拜天地。”
厉端明终于反应过来了,也喜不自胜地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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