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双方心里是如何想的,农神节都如期而至了,去除第一天一定要国王参加的祭祀仪式,迪米特里奥斯剩下来的几天都是与西奥多一起度过的。他做了十足的规划,西奥多喜欢的音乐会,戏剧,甚至是临时起意举办的舞会都是为了能让西奥多开心。可是他亲爱的爱人还是不开心,即使他勉强地对自己展现出微笑,他也能感受到西奥多和这些热闹都格格不入。他还是这么不懂西奥多,即使知道了对方的所有喜好,他也不能让对方在农神节开心分毫,他不经有些气馁,所以多喝了一点点酒,结果就是自己先醉了被侍从架着提前离开了舞会。
西奥多着实是没想到迪米特里奥斯这么好的酒量会这么快喝醉,说实话,今年的农神节应该是他这几年过得最正常的农神节了,不用把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他在试着接受,在试着让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正常”。他想,也许再过几年,说不定自己就能和普通人一样享受农神节了,这么一想,他也释怀了很多,于是就又给自己来了一杯葡萄酒。他没想到会有人敢搭讪他,虽然是化妆舞会,大家都带着金质的面具,但是大家都不敢过于亲近自己,因为他被打上了皇帝的所有物这个标签,再加上迪米特里奥斯暴虐的风评,他更对这个搭讪自己的人越发好奇。他抬起头,在看到那人时,他几乎感觉自己也有点醉了。那人的眼睛很像弗朗西斯的眼睛:“来一杯怎么样?”,声音也很像。他几乎很快就来了兴致,他知道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那就只有一个答案,眼前的人就是弗朗西斯。
他可不知道迪米特里奥斯请了弗朗西斯,他亲自给面前的人倒了一杯酒,然后带着好奇问道:“当然要来一杯,敬远方来的朋友。也不知道朋友是怎么来的,为谁而来?”
对方直接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紧盯着他郑重道:“跋山涉水而来,为我的挚爱而来。”
“挚爱?”西奥多后退了一步,然后四处张望,又说道:“这么多人,谁是你的挚爱?”
“眼前与我交谈之人就是我的挚爱,我想对他倾诉我的苦闷,我的思想,以及我对他的无尽思念。我的懦弱使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本想在第二天清晨对他表达歉意,告诉他,我一定不会再把你拱手让人了,可是他早已离开,只剩下我一个人黯然神伤。”他多想上前握住西奥多的手,对着他倾诉这三年来的种种感触。可是西奥多眼中的无动于衷深深刺痛了他,西奥多接下来的话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明明西奥多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他骤然跌入谷底:“那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可不能是你的挚爱,毕竟我都快结婚了。我可以原谅别人伤害我,可是我原谅不了我心爱的人背叛我,爱之深,痛之切。”说着,他还向向弗朗西斯展示了一下手上那枚仿制的印章戒指,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弗朗西斯矗立在原地,眼神中带着深意望着西奥多的远去。
长廊内
热闹的人群络绎不绝,西奥多却没心思为这热闹停留,他走路速度加快,想早点离开,结果没想到对面的人却拦住了他。他不耐烦地皱眉道:“劳驾,请让一下。”
“亏我还想再见到美人呢,美人见到旧友,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让我好伤心啊。”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西奥多几乎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提图斯。
他冷笑着说道:“这场舞会倒是有趣的很,什么人都有。我可不觉得能把精虫上脑的强奸犯称之为旧友。我奉劝你们一句,最好早点离开,也不要收到请柬就来参加婚礼,迪米特里奥斯的脾气不好可是出了名的。”说完,他就要走。
但是提图斯直接拉住了他,语气中难得带点正经,眼神中带着哀求道:“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很重要,请你再生气,也务必赏脸。”
他想拒绝,可是又好奇,最后他把提图斯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小角落:“我给你十分钟阐述,我可不想再撞上弗朗西斯了。”
提图斯直接省去了酝酿感情的环节说道:“我表哥这次铁了心要把你带走,你知道他把谁带了吗?”
“我没空在这和你猜谜语。”说完就要走。
提图斯拉住了西奥多,才又继续讲道:“他把约书亚带来了,你可能不清楚这个人,我和他算是远方表亲,他家是维堤亚帝国的首富,靠做奴隶贸易发家的,都能算是半个土皇帝了。迪米特里奥斯为了攻打自治区向他借了很大一笔军费,约定了五年内还清,现在还在还款的年限内。表哥要是带不走你,也不会让你们的婚礼顺利进行下去的,他会让约书亚把还款的日期提前,直接让你们难堪。然后让约书亚打着还款的名义,直接让你作为扣押人质带回维堤亚帝国。”
“弗朗西斯不是这么卑鄙的人,你在骗人对不对?”西奥多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慌张。
提图斯深吸了一口气,才望向他道:“也许他以前不是,但是现在的他为了你绝对是。他为了把约书亚带来,许诺了约书亚烟草生意的正当经营权。约书亚这个人乖张危险得很,我劝你快走。只要你一走,表哥就没有理由这么做,迪米特里奥斯也不用提前筹钱。我听说他可是刚刚脱离了利波家族的掌控,到底是根基不稳,国家也还没有支柱产业。筹钱最快的方法无外乎于增税和战争。如果一定要闹到那一步,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在战场上见面,你也很清楚迪米特里奥斯是个好战分子,所以受苦的只有那些平民。你放心,要是真的到那一步,我一定会极力阻止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你明明可以选择隐形看戏的。”西奥多多少有点摸不懂现在的提图斯。
“因为我不想看到大家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尸横遍野。你也许不信我会浪子回头,但是我现在成了一名执政官。我相信和平会给大家带来富足和欢乐。所以我告诉你这些。愿你今晚能想明白。”说完,他就走了。
西奥多对着他的背影道了声:“谢谢。”提图斯却只是潇洒地朝他摆了摆手。
寝宫内
西奥多神情复杂地望着旁边已经熟睡的迪米特里奥斯,可能两个人确实没有缘分吧。他想这些事还是明天说吧,毕竟短时间也说不清楚。
次日,西奥多一早上就握住了迪米特里奥斯的手,然后问到:“你究竟借了多少军费?”
迪米特里奥斯早上本来还有些迷糊,听到这个瞬间就清醒了:“谁告诉你的?卢克?还是元老院里的谁?”
西奥多只是望着他说道:“你先不要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告诉我短期内,有没有可能通过不增税,不战争的方法还清。”
迪米特里奥斯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宝贝,不必如此紧张,也就还剩两年而已,慢慢还来得及的。”
西奥多只是苦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迪米特里奥斯就全盘托出了昨天提图斯对他讲的话。迪米特里奥斯瞬间就跟火药桶一样炸了,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他可是盼了半天这个婚礼,结果弗朗西斯给他来这套,很好。他脑子里刚出现战争的主意,西奥多就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们今天就结婚好不好,不需要见证人,也不需要盛大的场面,就你和我,就在这里。然后你把我送走,等军费还清了,你再把我接回来就是了,两年而已,你要是实在想我,你来看我就是了。求求你,不要打仗,我不想大家为了这种事去送死,这没有意义,而且我也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迪米特里奥斯想了良久,最后在西奥多哀求的眼神下,他终于是放弃了打仗的想法。他想他真是一点都对不起西奥多,等他把这笔该死的钱还清后,他一定要好好补偿西奥多。
夜晚
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两人连婚服都换好了,在迪米特里奥斯的坚持下,卢克成了见证人。卢克感觉真是日了狗了,谁能想到西奥多哥哥的感情史能这么丰富,能让婚礼都提前,他还要扮演证婚人,主持婚礼,他的技能又多了一项。他看着两人一起分食了麦饼,又一起说了婚礼誓词,最后交换了婚戒又吻在了一起,他心里除了有点酸其实还是祝福他们的,所以他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喝闷酒。另一边,两人的新婚夜,在迪米特里奥斯一再的恳求下,西奥多首次和他试了骑乘式。
即使前戏已经做得够久了,西奥多在坐下去的那一刻,也还是全身都绷紧了,就一个字疼,他以为自己能适应的,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照样是疼得眼角泛红,眼泪直流。迪米特里奥斯瞬间就慌了,这可是新婚夜,他才不要让西奥多这么难受呢。
他吻上西奥多,说道:“宝贝,算了吧。换回刚才那个姿势吧。”
西奥多却直接把他推倒在了床上,然后哭道:“不要,就要这样。让我记住你,你也不许忘记我。你这两年也不许见异思迁,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坏狗。”说完他自己就艰难地动了起来。
迪米特里奥斯连忙回道:“我绝不,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他配合着身上早就累得泪眼涟涟,香汗淋漓的西奥多,他知道现在他终于在西奥多心里有了一席之地,也许早就有了,但是今晚,此时此刻,他们心意相通。
西奥多最后脑子里一团乱,但是他还是紧紧握着迪米特里奥斯的手不肯松手,亲情,责任,爱情,欲望杂糅在一起,使他不愿意放开对方的手,迪米特里奥斯只感觉此刻幸福得很,即使他的西奥多如此疲惫不堪,他都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西奥多,他亲爱的爱人,他一定要花上一辈子来守护他亲爱的西奥多。
次日
两人在宫门口,不舍得依依惜别,迪米特里奥斯帮西奥多系着御寒的斗篷,最后在西奥多的额头落下一吻,然后嘱托着西奥多到了夏宫,一定要记得给自己回信。想起这个夏宫,迪米特里奥斯就后悔,他之前有钱选择了建造宫殿,早知道就把欠约书亚的钱给还上了,真他妈悔不当初。
他和西奥多要三个月不能见,为了避风头,他可不能让弗朗西斯知道西奥多在哪里,要不他估计这家伙还要用老计划,他知道弗朗西斯在等机会,即使没有婚礼,他也会创造机会,让他和西奥多同时出现的机会,然后让约书亚对自己发难,借机带走西奥多。他和维堤亚帝国有通商往来,弗朗西斯知道西奥多在自己这后,肯定会想尽办法让西奥多出席什么合作的晚宴,他不能给对方一点机会。早知道应该听西奥多的,直接不请这个灾星,他当时真是脑子进水了。
等送走西奥多,他就让人往外传西奥多突染重疾,送往别的地方治病的消息,婚礼直接取消。
旅店内
刚刚得知消息的弗朗西斯只感觉这件事有蹊跷,他昨天见西奥多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他转身意味深长地望向和自己同来的提图斯:“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提图斯。”
提图斯当然是装傻:“谁知道呢,也许没有缘分呢,真不知道小美人养病要养到什么时候,估计挺难好的,人都送走了。反正婚宴也取消了,要不回去吧。”
“说起婚宴,要不这次回去就把你和格奈娅的订婚宴给办了吧。你们不是很喜欢对方吗?”
“怎么说起这个?她是个好姑娘,我感觉我有些配不上她。”
“怎么配不上?你风评之前确实有点差,但是现在你都浪子回头了,你当然配得上这个好姑娘。”
“先不急,等表哥娶了皇后再说。我还可以再等两年的。”
“提图斯,你明知道我想立你为继承人,所以重点从来都不在我,而在你。”
“请恕我直言,我不想当继承人,我更不想为了当继承人而联姻。表哥,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思想,就把我推出去。”
“那你呢,你理解过我吗?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他,结果呢,你却胳膊肘往外拐,现在好了,我又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我认为你们并不适合在一起。表哥我了解你,你可以爱他,宠他,可是你却永远不会给他一个正当光明的身份,因为你知道这样做要承担很多的流言蜚语。你不觉得这样很虚伪吗?西奥多心软,只要他觉得你为难,他就一定会妥协,你在用爱绑架他,就像你在用责任绑架我一样。”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在质疑我不远万里来带走他的这份爱,你在质疑我对你的关心和扶持。你并非是我,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只要是他想要的,我有能力给他的,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但是你不想当继承人这件事,我并不赞同,你有能力,也年轻,你可能只是暂时没想通,等你再年长几岁,也许你会改变你的看法。”
“表哥,这都是些瞎话,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西奥多从来都不会主动提条件要求你给予他什么,而我也不会随着年龄妥协。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坚持了。”
“提图斯,你还是和孩子一样任性,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
“那我也会尽力抗争,不到最后一秒,我觉得还真不知道结果。”
两个人在主卧越争辩,越激动,直接把在次卧补觉的约书亚给吵醒了。约书亚烦躁地揉了揉鸡窝头似的黑色短发,暗灰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悦,连带着那张柔和清秀的脸上都阴郁了起来,美好的早晨,他的表亲都在烦些什么。他胡乱套了身衣服,就出去劝架了。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坐下来,先心平气和地喝杯茶消消气。”
两人见都把人吵醒了,索性就停止了争辩。约书亚给两人都倒了杯茶,示意他们润润嗓子。
“我刚刚听到我们要回去,真的假的,不是要给新人难堪吗?不用了吗?”他暗灰色的眸子带着探究在两人身上游离。
提图斯连忙捂住了约书亚的嘴:“少说两句吧,约书亚。表哥正在气头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约书亚望了望正在生闷气的弗朗西斯瞬间了然:“看来计划被人泄漏了,表兄很生气呢。其实我还有办法能把人搞过来,只是手段有些不好,看表兄乐不乐意了。”
弗朗西斯抬起头来,制止了了约书亚接下来的话:“算了吧,把你叫过来搞那种事已经够不光彩了,更不光彩的手段,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约书亚瞬间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搞那种事情不光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只是为了表兄把还款日期提前了两年而已,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光彩的,他多收点税,钱不就来了吗?这小子有钱建宫殿,怎么没钱还我。能拖就拖,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提图斯本想制止约书亚,但是弗朗西斯却示意约书亚继续讲下去:“什么宫殿?在哪里?”
约书亚却不讲了,而是和弗朗西斯谈起了判:“表兄先答应把烟草的合法经营权给我,我才告诉表兄,而且我还能帮表兄轻而易举地把人搞出来,让他吃个哑巴亏。”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兴致盎然地望着弗拉西斯,等待着弗朗西斯的答复。良久,弗朗西斯才回了个:“好。”
约书亚这才喜笑颜开地继续:“我就知道表兄会做最正确的选择。那个宫殿是大前年建的,在菲尔逊镇旁边的森林里,隐蔽得很。我在那里有点产业,不能说多,但起码占了四分之一吧,那些侍从只要有钱就能买通。森林啊,好容易失火的,特别是节日他们搞个篝火晚会什么的,好像前年就失过火。金发碧眼的死囚到处都是,能为表兄尽忠是他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提图斯听到这,也知道约书亚是什么意思了:“这么做太卑鄙了,弗朗西斯,你绝对不能同意约书亚的做法。”他望向弗朗西斯,可弗朗西斯明显在思考。
约书亚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状若难过地说道:“表弟就是喜欢拉偏架,你就是欺负表兄老实,你怎么不说那个迪米特里奥斯给西奥多都换了个身份,也不说他故意发请柬挑衅表兄的事。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标,总要耍些小手段。怎么别人能用,表兄就用不了。再说表兄多好的人,长得好,身份高,胸怀广,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得很。我之前听一个雇佣兵说过,迪米特里奥斯的脾气并不好,折磨敌人的手段更是了得。听你们这几天的描述,西奥多应该是一个很温和的美人吧。跟在这种家伙身边,真是可怜,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和表兄只是有些误会而已,我相信只要表兄和他解释清楚,他肯定会和表兄重修旧好的。毕竟知己难求,相逢有缘,我相信有情人终将终成眷属。”
提图斯完全没想到约书亚能吹这么多,但是弗朗西斯已经被说服了,即使西奥多不愿意再同他说什么,但是他也一定要把西奥多带离那个暴虐的家伙。
约书亚见大功告成,立马就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对着弗朗西斯和提图斯说道:“没事的话,我先去补觉了。我保证半月内让表兄见到朝思暮想的可人儿。”说完,他就又回到了次卧。
提图斯见约书亚走了,他当即就对着弗朗西斯说道:“表哥,这件事太荒诞了。你现在去找约书亚反悔还来得及。”
弗朗西斯却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只是给了约书亚烟草的合法经营权,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光彩好反悔的。与其有空担心我,不如多想想你自己以后要承担的责任。”
提图斯直接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弗朗西斯。弗朗西斯让人进来,强制性地让他们把提图斯送回维堤亚帝国,让人严加看守他,不要给他离开视线的机会。提图斯临走前对他说了一句:“你也许能限制我的自由,但你永远限制不了我的想法。”
弗朗西斯“嗯”了一声,然后就让他们把提图斯带走了。约书亚醒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弗朗西斯一眼,然后拉着弗朗西斯就去酒馆喝酒。弗朗西斯反正也在烦闷着,索性就同意了。
约书亚看着拼命给自己灌酒的弗朗西斯,他只觉得他表兄可怜得很,父母早亡,还有个不靠谱的,根本不想担事的表弟。也只有自己能给他出点小花招了,幸好他帮亲不帮理,要不然他这表兄真是一点人情味都体验不到了。其实他挺敬佩他这个表兄的,十六岁前为了磨练自己,所以行遍了大陆,拜访了不少有能力的人去学习。学成归来,就过了半年的好日子,然后接过了皇帝的重担。在位这么多年,始终都是把维堤亚帝国治理得兴兴向荣。他想这种人应该是大家仰望的对象,就像他,他就是仰望弗朗西斯的人之一,即使有一层淡得不能再淡的血缘关系,他也为有弗朗西斯这么一个表兄而感到高兴。他表兄的忙,他当然要帮,他表兄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这群人不懂而已。
最后他扛着烂醉如泥的弗朗西斯走出了酒馆,弗朗西斯喝醉了,嘴里却还念叨着:“提图斯,你放我下来,我还能喝。”
约书亚有点无奈:“表兄你喝醉了,我是约书亚。提图斯已经被你让人送回去了。”
弗朗西斯听到约书亚的声音,才回想起早上做的事:“你说他怎么就是不明白我,他们都不理解我,明白我,我却还要为他们担心。”
约书亚看弗朗西斯越发激动,他知道这是压抑了太久了,现在终于爆发了:“表兄不要难过,他们不理解你,不支持你,但是我永远都支持表兄。提图斯会理解你的,他经历的太少了,但他终有一天会和我一样支持理解你的。”
弗朗西斯脑子晕晕的,但也算是被这番话安慰住了,也许他该让提图斯多和约书亚接触接触。他当然知道约书亚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起码约书亚知道帮着家里人,而不是为了所谓的真理,直接选择一次次背叛他的信任。真理,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要是真的相信正义和真理,那提图斯现在应该是在监狱里长大的。提图斯打断过别的贵族的手,鄙视过想与他交好的人,掀翻过良家妇女的裙摆,甚至破坏过祭祀仪式,他哪一次没帮提图斯善后,现在提图斯却为了虚无缥缈的真理来指责他。他未曾用真理指责过提图斯半句,提图斯当然也不能这么对他。
计划照常进行,所以毫不意外地夏宫失火了,虽然宫殿抢救及时,可是“西奥多”却在火里被烧死了。
书房内
当迪米特里奥斯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亲爱的西奥多怎么会这么快就离他而去了,他悲痛欲绝,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就想去陪西奥多,但是他没死成,因为被卢克看到了,卢克一把夺过迪⽶特⾥奥斯手中的佩剑,望着颓唐的迪⽶特⾥奥斯就说道:“叔叔,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蹊跷得很吗?即使是过节,可是有谁会胆子大到去宫殿旁边放火,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肯定有内鬼。再说西奥多哥哥的尸体还没运回来做尸检,等把这些都调查清楚了,该做的都做了,再下定论也不迟,我不相信西奥多哥哥会就这么死。”
迪⽶特⾥奥斯听了卢克的话,才发觉确实有蹊跷,哪有这么巧的事。前年那个地方确实有失火,可是他已经提前让人做好了防护的措施,今年怎么可能和前年一样,连带着他连那具烧焦的尸体都觉得古怪。虽然觉得古怪,可他还是在矛盾要不要解刨尸体,万一那真是西奥多的尸体,那不等于他让西奥多直接尸骨无存吗。可是不解刨的话,又怎么确定那是西奥多呢。他也不想相信西奥多会这么快死,他让卢克先走,反正尸体到这里也需要些时日,他还要先想想。
另一边,西奥多在移动的马车上醒来,他全身都被绑着,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的嗓子干涩的很,现在更是连沙哑的嗓音都发不出。他只记得有侍从说外面着火了,要带他避火,然后就把自己带到了外面一个僻静的角落,随后他就被迷晕了。
他在马车里无法知道时间的长短,但他听得到外面人的谈论声,他们应该是打算歇脚了,于是就让人看看自己醒了没。西奥多立马机敏得闭上了眼睛。然后掀开了车帘子,接着手里的火把草草地看了一眼,汇报了句:“没醒。”然后就和别人一起走了。
这个天赐良机,西奥多自然不能放过。他等人走远后,就先挣开了手中的绳子,然后解开了自己的绑。他手上的饰品全都没了,衣服倒是没变,估计是绑架。他先是警惕地掀开了帘子的一脚,发觉没人看守后,他才跳下了马车,溜出了旅店。他现在狼狈得很,索性找了口公共的水井吊了一桶水,先是把脸和手洗了一遍,然后又吊了一桶水喝了点,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索性随便抓了个人在街上问。在得知自己已经到达了维堤亚帝国边境的中转站,西奥多差点绷不住了。他大概知道是谁绑架的他了,可是他依旧不愿相信弗朗西斯会做这种事。他知道自己得尽快离开这里,边境其实还好,诺赛科帝国和维堤亚帝国边境之间分得其实不怎么明确,这个中转站鱼龙混杂的,应该会有诺赛科帝国的人。就在他打算去赌场碰碰运气时,突然有人对他喊了声:“西奥多。”
他直接僵在了原地,随后便是一通疯跑,他可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歹徒,这个破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当务之急,得先度过今晚,至于搞钱的事,还得以后再说。随着深夜的到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西奥多索性溜进来一家赌场,这里人可多了,正好可以逃脱追兵,谁知道这正中了约书亚的下怀。
这里的产业,几乎有一半都是约书亚的,倒不是他努力做大做强,而是这些东西从他祖爷爷辈就有了,随着财富的积累,扩展产业也显得合情合理。约书亚此刻正在烦着,他提早一天来接人就是为了不出差错。鬼知道这群雇佣兵和饭桶一样,七个人看不住一个西奥多,等他来,只看到了被松开的麻绳。他可是和他表兄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的,在这种破地方人丢了,他表兄以后怕不是都不会相信他的办事能力了。现在他发动了所有人一起找西奥多,反正就是找最好看的那一个,娘的,他甚至没见过这个西奥多,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只能根据云游诗人,和他表兄之前透露过的信息找了。
赌场
西奥多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待着,长发遮住了他出色的面容,偶尔有几个会停下来打量他,他就假装醉酒和咳嗽,那些人也就嫌弃了两句就走了。西奥多在打量着有没有穿诺赛科帝国铠甲的人,但是大家都穿着平常服饰,他根本分不清,再加上大家都穿着托加,鬼知道是哪国人。他不经懊恼起来,两国为什么衣服没有明显之分,只能通过口音辨别,可是大家都在赌,声音都杂在了一起,哪里听得出。他长久缩在角落里,已经引起了赌场打手的注意,但他们不敢贸然上前,西奥多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但很明显是贵族的款式,颜色也是,可行为也太可疑了,既不参加赌局,也不肯露脸,就在那里待着。管他呢,只要没人举报,他们也懒得管,反正待会就换班了。
在两人换班后就去了酒馆,谈论起了那个怪人。约书亚正好在那里等人汇报抓捕工作,正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在请了两人几杯酒后,他们就全盘托出了。约书亚想让人去赌场给他把人抓到这里,又觉得搞出这么大动静,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索性就自己带着几个人一起去了。不出所料,基本特征都对上了,他已经很确定那就是西奥多了,他直接走上前,一把拉起了地上的西奥多。西奥多蹲久了,被猛的一拉,腿几乎直接全麻了,于是很不巧地跌进了约书亚的怀里。约书亚还嫌着身上的西奥多脏,但当他看到西奥多那张脸时,一切怒气和怨气就统统消散了,他硬是愣了几秒,怪不得表兄对他念念不忘,几乎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往这张脸上形容。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态度都好了不少:“可算让我找到你了,西奥多。”
西奥多想甩开约书亚的手,但是约书亚死抓着不放,还在他耳边威胁到:“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了,我可是找了你好久,你也不想我在这里对你干点什么吧。”说完,还用力握了握西奥多纤细的手腕,然后就硬拽着西奥多离开了赌场。
旅店内
约书亚一到就彻底放开自我了,他不相信在自己家旅店里,西奥多还能逃跑不成。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就吩咐他手底下的人去给西奥多拿一身干净的衣服,再送点吃的到房间里,找了这个小东西这么久,他都想给自己加份宵夜了。他望着沙发对面,一言不发还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的西奥多就说道:“我劝你省点小心思,我不想捆着你,你最好也不要辜负我为数不多的信任。这个地方有一半产业都是我的,东西待会就被送上来,你吃完饭先去洗个澡,然后就睡觉,然后接下来几十天,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直到把你安全送到我表兄那边为止。”
“你是约书亚?”西奥多的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
“还挺聪明?从哪里听的我的名字,让我猜猜,是我不成器的表弟告诉你的。”约书亚等待着西奥多的回答。
“你一口一个表兄,表弟,可我听提图斯说你们可是远得几乎都快扯不出血缘关系了。”
约书亚在西奥多探究的目光下直接砸了桌子上的一套上好的茶具,然后,他平静地望着惊恐的西奥多说道:“以后说话的时候想想到底该不该说,如果不想像这套茶具一样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哦,对了。迪米特里奥斯还欠着我钱,你说我把他给我的抵押物也这样砸了好不好?好像是他家祖传的一条蓝宝石项链,还挺贵重的。真是可怜,为了这么点钱,居然连祖传的项链都抵给我了。”他望着西奥多逐渐惨白的脸色,报复性地对着西奥多笑了一下,然后心情大好的叫了人进来打扫。
他手下的办事效率还是挺快的,也就十分钟左右,他要的东西就被送进来了。西奥多应该是被他刚刚的举动给吓到了,就像那种被弓箭指着的小动物一样,望着他接下来的每一步动作。他把食物推到了西奥多面前,让西奥多最好在他洗澡出来之前吃掉,然后就自顾自地去洗澡了。
等约书亚离开,西奥多才放松下来。他肯定了提图斯跟他讲的话,这个约书亚确实乖张得很,似乎很在意别人谈论他们所谓的亲戚关系。看他手下的数量,想要跑出去几乎难如登天。当务之急是写封信,让迪米特里奥斯知道自己没事,至于信要怎么寄出去,他还要从长计议。
他全程几乎都在惶恐不安地想着,要是跑不掉该怎么办?他不想被重新关到一座新的牢笼,他惧怕现在的弗朗西斯,而且现在弗朗西斯身边多了一个约书亚,他就更不想待在这里了。约书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西奥多坐在沙发上在沉思些什么,桌上的食物更是一口没动。他直接凑近了西奥多:“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让我猜猜,你在想怎么传递消息出去?怎么逃跑?死了这条心吧,我能给你纸和笔才能有鬼呢,这么多人这十几天内都会看着你的。”
听到这段话,西奥多被吓了一跳,然后对上了约书亚戏谑的眼神:“看来我猜对了,真奇怪,我表兄无论怎么看都比那个欠钱不还的家伙要好太多,你怎么一直想着跑呢。”
西奥多索性对上了他的眼神,然后说道:“你要是真觉得弗朗西斯这么好,你为什么不亲自和弗朗西斯结成伴侣呢。”
约书亚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对表兄是敬重,敬爱,并没有那种想法。”
“我对他也没有那种想法。我现在只想着回去,算我求你了,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和弗朗西斯只会相互折磨,不如不见。”
约书亚拒绝了他:“会适应的,再说你和那个家伙都能结婚,为什么不能重新和我表兄在一起。认命吧,我表兄为了你啊,都变成这样了,所以你得陪着他。”他摸了摸西奥多的头,就去睡觉了,总要给人想通的时间,万一他明天就想通了呢。
半夜他翻身的时候,就看到西奥多举了把水果刀对着他,他丝毫不怕,他就这么看着西奥多,还开口说道:“睡吧,大半夜的,你就算把我杀了,我的属下也会把你带给我表兄的。至于我表兄会怎么处置你,我也不清楚。乖,明天还要启程呢。对了,记得不要自杀,我表兄说不定会把你放在冰棺里,至于会不会奸尸,我可不清楚。我只清楚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说完,他就翻了回去,背对着西奥多,丝毫没有一丁点在乎。
一晚过去,当约书亚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西奥多应该会在另一张床上,或者是沙发上。但是西奥多根本没在另一张床上,而是把自己缩在了浴室里,显然他自残了,手上的划痕贯穿了半条小臂,估计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也许是死了。他探了探西奥多的鼻息才确定西奥多只是昏过去了。他马上让人去找医生,等医生把西奥多包扎好,他就让侍从帮西奥多把那件满是血污的衣服给换了。
他们今天还要启程,被西奥多这么一搞,已经浪费了两个小时了。反正他马车宽,防震也不错,所以直接就把西奥多往软榻上一放,他就不管了。不管是死是活,他都要准时带回去,帮小东西调养身体,这是他表兄该想的事。
梦中的很多东西,西奥多都看不真切,更像是他人生的回马灯。他果然不适合成为一个人,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没有比这个两个词更适合形容自己的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降生,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他总要寻找一个理由,为了某个人,为了某件事。之前是弗朗西斯,后来是迪米特里奥斯,有感情这种事真是累,他总要为了别人停留。
他依稀记得他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他会在天上探头往下看,但是绝对不会冒着失去翅膀的风险去人间这种可以和地狱媲美的地方,他究竟是怎么下来的呢,他想不明白。他需要更早的记忆,可是零碎的记忆只拼凑出了大概,历劫,他很肯定是为了历劫。有个声音说他对万事都太过好奇,这不是件好事,所以他下来了,为自己的好奇买单。有了人的感情,有了人的经历,他成了个完整的人,他需要完整过完人的一生才行,他想真是漫长的折磨,他现在也才二十三岁,他还要继续在这条泥泞而未知的路上走下去。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西奥多,又是这个倒霉的名字。他本名叫什么,他不知道,也许他没有本名,也许他就叫西奥多。他不想醒来,醒来要面对的太多了,可是他还要为自己的好奇买单,当他醒来时,他又变回了那个拥有丰富经历和七情六欲的西奥多。
马车照样在路上颠簸着,约书亚见西奥多醒了,当即就递了杯水给他润喉咙。他喝了口水,才晃过神来。他就这么靠在软榻上,望着窗外不停变化的风景发呆。他想不起来梦中的感受和任何细节了,只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晚上约书亚强硬地一定要让他吃饭,饭菜的香味不停勾引着他饥肠辘辘的肚子,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吃。约书亚见西奥多不吃饭,就把菜给都点了一遍,他就不信西奥多一个都不吃。令他愕然的是西奥多确实一个都不肯吃,当他问及缘由时,西奥多的答案更是令他感到离谱:“我觉得我天生就不用吃。”这是什么离谱的回答。
“可你记住你现在是个人,人要是不吃饭是会死的。”
“对啊,人会死,人不吃饭会死。”西奥多不断重复着。
约书亚实在不知道西奥多现在是什么炸裂的精神状态,他拿了饭就喂起了西奥多,西奥多也没有拒绝,只是眼神游离,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喂一勺,西奥多就吃一勺。他不喂,西奥多就不吃,也不催他继续喂。
他想西奥多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还没给别人喂过饭呢,要不是看他昏了两天,现在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才不会这么干呢。他该不会是割腕,给自己割出精神问题了吧。他仔细观察着西奥多,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也许是受刺激了,过几天就好了,他这么想着。西奥多却开始不对劲起来,他直接拿起餐刀就往手上割,嘴里还在说着他要回家。娘的,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他一把抢过西奥多手上的餐刀,又让人制止了西奥多。西奥多又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说着:“帮帮我好不好,我想回家。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自己来,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
现在的西奥多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让人把西奥多捆了起来,然后又找了大夫,顺便让人看看之前的伤口。结果纱布底下什么都没有,没有那道狰狞的伤口,甚至连疤都没有,好像前几天躺在血泊中的西奥多只是他的幻想而已。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这小子前几天就自残了,今天又来,他都快吃不消了。西奥多嘴里不停念着他要回家,还哭了出来,最后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他可不想未来几天都和这个家伙这样相处。西奥多可以是活的,也可以是死的,但唯独不可以是这么疯疯癫癫的,要不然把他要怎么和表兄解释,真是百口莫辩。他甚至什么都没干,这家伙就这样了。回家,他要回哪个家?以至于要死才行,他想了半天,倒是把自己给想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