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他觉得这世界其实也无非是这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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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双禧让到花厅,因为这两天就要走,茶具陈设一应撤了,只剩一间屋子的空架子,“坐呀,”他笑道,“不巧我这里连口茶水也没有。你可还好?”
“好。”双禧说,“承蒙师傅庇荫,膳房秦公公愿意收留我做事。”嘉安又问:“秦小七还好?”双禧道:“也好。秦公公擢了管事,现在这一块全是听他的。”
双禧是个青年了,算算今年该有二十二岁,穿一件青布衫子,两条细眉,杏核眼,从进来一直低垂着头,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嘉安噎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看着我说话,这儿不是宫里。”
双禧顿时浮出一种局促尴尬的神气,握着两手搁在腿上,手指缩进袖子里一个劲儿地捻。“崇德宫的人换了好几波,上头几位管事公公不受待见,死的死,散的散,眼下都是新人。得亏师傅出来了,否则还指不定怎么给人欺负。”
“你平安就行。”
说起那些,实在觉得十分遥远,但也不难理解。到处都是小朝廷,豢养着一群顺从者,还不是为了活命。那时候还劝双禧,他不肯跑,跟雁来一样,在牢笼中囚禁得久了,反而不愿意走出来。
双禧殷切地盯着他,多年没见,互相都觉着陌生,仿佛有话难以启齿。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可看着双禧不免也看见当年的自己,从宫掖中乍一进入这鲜活的人间,像久病初愈,头一回站在太阳下面,害怕被亮堂堂地照着。倘若那地方还有能叫他挂念的人,也无非那一两个。他还记着那年躲到寿光殿去,大冬天里被管事太监克扣炭火,夜里冻得睡不着,三个人蜷坐在一张床上哆哆嗦嗦地小声说话,互相问,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天亮了,天亮了暖和些。说是叫一声师傅,其实他没教过双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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